母狮子不发威,你当我是好人吗?
——当女生想要做坏事的时候还有男生的份吗?
《我很在乎》I Care A Lot
导演:J·布莱克森
在第78届金球奖的颁奖典礼上,《我很在乎》的女主角裴淳华女士(Rosamund Pike)荣获本届金球奖音乐喜剧类最佳女主角。
继参与出演大卫芬奇的悬疑大作《消失的爱人》(Gone Girl, 2014)之后,裴淳华继续出演了一个有野心会复仇,坚韧又绝不退让的角色。
但是这个角色,不是像普通坏人主角一样最后洗白,获得观众的大片同情。
她从头坏到底。从来没有真正拥抱过善良。
在女主角获奖后的几日里,最近爆火的声音社交平台,clubhouse,竟然出现了吐槽裴淳华演技、认为她不值得获奖的房间。各种各样对她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五花八门。
即使连很多好评都评论到主角有多么可恨。
这样的女性角色确实不讨喜,还让观众在看完电影后慎得慌。然后也真正的气到了部分观众。
看完电影后,脑海里还在不断闪现她礼貌又危险的假笑。
这样的微笑看似普通,但其实暗潮汹涌。比如女主角在迫害别人时不像普通的坏人角色凶神恶煞的,她一礼貌微笑,既绝不想顺从,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法反抗。
这样挥之不去的表情,与电影情节和故事的起承转合完美契合。这样的微笑也是其他演员难以复制的属于裴淳华的独特表达。
她的自信与坚韧是坦诚的,性感也是。
或许,在部分观众心里,不愿意接受的并不是她的演技,而是这个角色。
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露出的每一个微笑,都在谋杀观众的同理心。
作为一部要创造商业价值的电影,它在类型电影上的突破是可圈可点的,而这种突破的核心,就是电影的女主角玛拉(Marla Grayson)。
从电影的第一句独白开始,女主角玛拉就打破第四堵墙,在漆黑的屏幕里对着观众说:“Look at you, sitting there.” (看看你自己,就这么坐在这。)女主角玛拉强有力的声音在电视机前传开,带着一丝说教和鄙夷的语气,放佛我们是她正在驯服的绵羊。
然后她用一段旁白直截了当地引出整部电影的 “status quo”, 也就是玛拉的世界的“现状”。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世界上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狮子’,另一种是’绵羊’。” 女主角玛拉在未经任何铺垫的开头就直接说到:“我,玛拉·格雷森,才不是什么绵羊。我他妈是一头母狮子。”
霸气外露的腔调,“我是一头母狮子”。
电影就这样拉开了序幕,接下来半个小时里是玛拉生活的沉浸式体验。
她经营着一家政府认可的监护人公司。她专门为“身体欠佳”的老年人提供“监护”服务。换句话说,通过成为他们的监护人,她能掌控老人的一切。老人的财产,生活和自由。老人们的子女们见不到老人,老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被她和与她为谋的老人疗养院严格控制着。要是不安分了,就直接灌几粒作用很猛的药。
玛拉把这些老人的照片都贴在墙上。谁去世了就将照片撕下,哪里有空位就一目了然。本来是需要被社会与家庭悉心关照的人群,就这么像盘核桃一样被玛拉盘在手里。
这样的日子一直重复,直到她把一位黑帮大佬的妈妈送进疗养院。
这位黑帮大佬的出现,才给了故事一个真正的开始。我们得首先认清,这是一部黑色幽默商业片。
它的首要目的是娱乐观众。
这就要看你能不能被黑色“幽默”了。
黑色幽默是对现实采取嘲笑抨击,揭露和讽刺,幻想和否定结合在一起的“黑色”的“幽默”。作者们的意图通常是在强调社会环境是难以改变的,因而作品中往往流露出非作者主观意识的悲观绝望的情绪。
我们通常会看搞笑视频里的人出糗哈哈大笑,但是他们在当时可是遭遇着掉进河里或者电动车撞在树上的不幸。
个体的悲剧通过简单的展现个体就能实现,但是整个社会的悲剧难以通过单个人或者单一的环境来诉说。黑色幽默电影《在布鲁日》(又名《杀手没有假期》)虽说没有直接描绘布鲁日是个充满厮杀的地方,但是通过接二连三的愚昧的死亡烘托出整个布鲁日是黑暗的,阴郁的,没有希望的。
玛拉电影世界里的社会对于坐着看电影的我们也是一样。它平铺直叙,明目张胆,露骨,甚至还在对屏幕前的我们强行沟通。
此“幽默”非彼幽默。揭露和讽刺才是黑色的幽默。
电影先让我们在一段严肃的老人与疗养院的社会问题上愤怒,怀疑与思考。疗养院无法逃离,没有出路。就连超级厉害的俄罗斯黑帮也搞不定。故事就这样用着黑色电影一贯用的伎俩—枪杀,追击和复仇来演绎着“母狮子”玛拉的绝对领域。
最后凌驾于所有“黑色”情节之上的设计,是这位主角,是女生。
在这个所有电影都在描绘各种各样的正面感性的女性角色的现代浪潮中,玛拉这样有严重社会问题的角色不仅出现了,她还成为了电影里着重描绘的主角。当黑帮律师去找女主角玛拉谈判的时候,律师恐吓她你如果不放走那位老人,你接头的医生,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他的措辞“他” (He)立即被玛拉打断:“是她,她就是她,医生是个女性。”
她的纠错把黑帮律师的节奏完全打乱。虽然玛拉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但是不得不说,此刻她拥护女性的做派让我心里的快感悄然萌芽!
在谈判结束后,她抽了两口她的电子烟。意味深长的坐在办公室里思考。烟雾迷漫,不言不语,像极了过去的黑帮片里商业巨头或者黑帮大佬抽着雪茄烟雾缭绕的特写镜头。只是,她抽着的是电子烟,一个新时代的进化过的产物。雪茄的时代已经过去,电子烟的盛行已经到来,同时到来的,还有拥有电子烟的手握实权的女性。
她坏的张弛有度,是一只笑面虎。表面温柔迷人笑容甜美转身就在你背地里插两刀的坏女人。不过根据裴淳华的表演来看,也可以将她的微笑分析成公然的挑衅和身份的象征甚至美国文化的彰显。
这样的笑面虎女坏人,也能让人联想到电影专业名词 — femme fatale (致命女郎),这种类型角色从电影诞生初期就出现了。之后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好莱坞黑色电影中盛行直到今日。Femme Fatale 主要指那些通过自身的魅力诱使男性沉溺的女性。这里有两个重点:一是她们是通过自身的魅力做坏事,那说白了就是色诱呗。即使当时电影不会拍出低级的色诱桥段但是通过
致命女郎的服装与男性角色的反应就能悉知。
Femme Fatale from 1946's "Gilda."
玛拉不是这样的人。她从来没有施展自己的性感诱惑任何人,她没有借着男人的力量办任何事。她的爱人也是一位女性并且是她工作上的得力助手。
那么,她还是Femme Fatale吗?根据上述的定义她已经不是了,但是她似乎属于另外一个领域—黑帮的范畴。
想起黑帮片,我们总是想起《教父》系列,《好家伙》甚至最近的《爱尔兰人》。这里他们共同的特点是他们的黑帮情节非常现实,各个黑帮流派的历史在真实世界都有迹可循。但他们同时也表达出来黑帮的地位已经被社会现代化所取代。黑帮文化在衰退。但其意志可没有。那么它究竟变成什么了呢?玛拉给了我们一个清晰的答案。
她,就是现代的黑帮。
不过,她的小弟呢?别的黑帮大佬身后都有一群小跟班场面可大了。别忘了有一场戏,被囚禁的老太太要从“养老院”逃出来的情节里,玛拉的出现立马让全身肌肉的大个头—“养老院”护工们全部为她言听计从,有人拿着棒子就对着劫匪当头一棒。他们立马借着劫匪走神的瞬间卸下敌人的武器。而玛拉要做的,就是简简单单发号施令,然后从门前走过。
这样“表现”护工们,不就是顽强的黑帮小弟们吗。
除了这个浅显的符号化的小弟,还有更多其他玛拉的“小弟”的表达。不过从头说起,黑帮黑帮,一个团体的精髓互相帮忙才是黑帮的内核。“做坏事”已经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形容词了。
她们的互相帮忙是紧密的。从医生到玛拉这样的监护人,再到真正的俄罗斯黑帮和法院的法官。不管有意识没意识的站在玛拉这一边,都是“黑““帮”。
正是这样的帮忙,让我们感到害怕。也就是这样的黑帮,让我们对玛拉产生了不容撼动的权威感。这是致命女郎无论如何都表达不出来的内容。
女性平权,道阻且长。但在这条道路上突然出现一个“反面教材”,她挥着社会黑帮的旗帜叫在社会上喊叫着女性的存在,即使这个故事这个角色可恨整体内容过于理想化,但是电影通过描绘玛拉的邪恶展现了女性的与往常不一样的一面。
是的,女性也可以成为权力强大的坏人,也可以无恶不作,也可以变成商业巨头,男性长久以来霸占的社会领域,现代女性都可以到达一样的深度与高度。
电影是聪明的。它把Femme Fatale画上了句号。开启的是现代女性在电影中邪恶的表达。
电影还有很多聪明的地方:大反派黑帮大佬由身患侏儒症的彼特·丁拉基出演;主线剧情被绑架的老人是一位坚韧的老年女性;养老院里都是清一色的男性护工。她告诉女性观众,要做绵羊还是狮子,是可以你自己来选择的,而不是通过你的性别或者边缘性少数性来断定。
观看议论的人多了,大家指出各种各样的槽点,慢慢电影也开始漏洞百出,比如俄罗斯黑帮的做坏事的细节处理的不够精致,杀人有些快刀斩乱麻的意味。还有后半段的剧情走向预测性极高,丢失了不少观看的趣味性。
这样的可预测性一直持续到玛拉被一位开头“被压迫的庶民”射出的子弹穿过身体。
如果不开这一枪,那么可能就是现实世界了。
不过话说回来,电影和现实永远是两回事,但是社会性别化还有女性对尊重的索求始终如一的存在于所有空间里。
玛拉这位女性不靠性别或性拼事业。她精准的对现代女性的表达增强了她邪恶属性的真实感。当女生想要做坏事的时候还有男生的份吗?也许现实里,只是大部分女生选择善良。
作者:乔伊
责任编辑:一然